对《天下》篇为《庄子》各派理论的总结论

时间:2020-08-12 11:55:47 哲学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

对《天下》篇为《庄子》各派理论的总结论

  《庄子·天下》篇以文笔类同的程式论述了墨子、禽滑厘、宋鈃、尹文、彭蒙、田骈、慎到、关尹、老聃、庄子共五派十子,附带叙及名家的惠施和公孙龙等。如果我们把它看作是对战国年间学术派别的综述的话,此篇的取舍不能不说是有些奇怪的。第一,它没有重点论述春秋战国时期影响最大的学术派别——儒家。第二,它对杨朱、阴阳家、法家等派别无一字道及。此点前人早有疑问,罗根泽先生说:“我以为孟荀两大师,似乎应当特别论述,不应当泯没在死读‘死书六艺’的缙绅先生之内。我们退一步言,孟荀的可以附在这里,而阴阳家的邹衍之属、法家的商韩之属,也不应当一字不提。”[1]因此,他得出的结论是《天下》篇为庄子自作。罗根泽先生的疑问是有道理的,但他的解答却是错误的。《天下》篇论及公孙龙,显见是作于公孙龙成名之后。公孙龙事迹可考者最早见于公元前283年,公孙龙说燕昭王偃兵(见《吕氏春秋·去尤》篇)。公元前257年,邯郸围解,公孙龙曾劝平原君不受封(见《史记·平原君列传》)。过后几年,邹衍过赵,说平原君以至道,导致公孙龙失宠,随即平原君就谢世了。所以,公孙龙之死最早也应在平原君死之后,即公元前250年左右。如定公孙龙年七十而死、三十成名,那么成名之时当在公元前290年前后,而庄子之死至迟也当在公元前290年前后。这样看来,庄子自作《天下》篇的可能性可谓微乎其微。
《天下》篇的创作年代学术界一般认为最早也应在战国末年,如此,它不论及当时影响甚大的孟、荀、邹、韩之属就不易解释。我以为,《天下》篇实际上并不是泛泛而论先秦学术派别,它既然处于《庄子》一书之末,则似乎应该有后记一类的性质。它是对《庄子》一书中涉及到的各派学说作一个总结,在《天下》篇中提到的各家理论都能在《庄子》本书中找到。下面我们分别论述。

《庄子》一书中含有老子一派的作品,罗根泽先生对此曾有详细的考证。他认为《庚桑楚》、《知北游》、《至乐》就为老子一派所作[2]。这虽非定论,但它们与《老子》一书的关系密切却是不难看出的。所以,本文着重考察《天下》篇中关于宋鈃、彭蒙、墨子三派的论述。
《天下》篇在谈到宋鈃、尹文时说:
不累于俗,不饰于物,不苛于人,不忮于众,愿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人我之养毕足而止,以此白心,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宋鈃、尹文闻其风而悦之。作为华山之冠以自表,接万物以别宥为始;语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以合欢。以调海内,请欲置之以为主。 见侮不辱,救民之斗,禁攻寝兵,救世之战。以此周行天下,上说下教。虽天下不取,强聒而不舍者也。故曰:上下见厌而强见也[3]。
比较起来,《人间世》的前三章与宋尹学说内容相通,如出一辙。从叶国庆开始即怀疑此三章与庄子思想不合,张恒寿先生则认为它是宋尹学派所作,此说甚是。宋尹学派的特点之一是“愿天下安宁以活命”“见侮不辱,救民之斗,禁攻寝兵,救世之战”,并“以此周行海内,上说下教”。《人间世》起首颜回请行,说是:“回闻卫君,其年壮,其行独。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民其无如矣!回尝闻之夫子曰:‘治国去之,乱国就之。医门多疾。’愿以所闻思其则,庶几其国有瘳乎!”这种行为正符合宋尹学派的的作风。其二,宋尹学派是强调“不苛于人,不忮于众”的,孔子在回答颜回时,认为他“殆往而谏”,是强以仁义绳墨之言暴人之前者,然而,“德厚信矼,未达人气;名闻不争,未达人心。”,这对于卫君来说是“苛于人”,对于卫国大臣来说,则是“忮于众”,所以,“必死于暴人之前”。孔子提出的避免受害之道是“心斋”。“心斋”的精义是“虚而待物”“耳目内通而外于心知”,而宋尹学派的第三个特点正是“语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成玄英疏曰:“发语吐辞,每令心容万物,即名此容受而为心行。”),而且“以禁攻寝兵为外,以情欲寡浅为内”。可见,《人间世》前三章实为宋尹学派理论的发挥;也就是说,《天下》篇所论,在《庄子》内确有所本。
《天下》篇论述彭蒙、田骈、慎到的学说时说:
公而不党,易而无私,决然无主,趣物而不两,不顾于虑,不谋于知,于物无择,与之俱往。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彭蒙、田骈、慎到闻其风而悦之。齐万物以为首,曰:“天能覆之而不能载之,地能载之而不能覆之,大道能包之而不能辩之。”知万物皆有所可,有所不可。故曰:“选则不遍,教则不至,道则无遗者矣。”
傅斯年先生认为《齐物论》为慎到所作,因为一、《齐物论》在《庄子》中独成一格,其文词风格与他篇不同。二、思想决然无主,不似他篇睥睨众家。三、《天下》篇中“弃知去己”“舍是与非”“块不失道”等义,与《齐物论》思想吻合,“齐万物以为首”,正是篇名所自出。四、《庄子》各篇只有此篇名“论”,在此之前的著作,亦未有以“论”名篇。《史记·孟荀列传》曰:“慎到著《十二论》。”《齐物论》可能乃慎到十二论之首[4]。傅斯年的观点没有被多数学者所接受。张恒寿先生认为庄子同样有“不谴是非”“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的思想,《齐物论》更符合庄子思想,仍应归于庄子所作[5]。尽管如此,傅斯年的意见依然不容忽视,因为《齐物论》与彭、田、慎理论相合不止“齐万物”“一死生”这一点,《天下》篇介绍此派时所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能在《齐物论》中找到注解,下面分别论之。
《天下》篇说,彭蒙、田骈、慎到的理论是“齐万物以为首”,《齐物论》反复申论:“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诡谲怪,道通为一。夫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太山为小;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很显然,这是对人我万物平等观的具体阐述。《天下》篇正是据此概括出彭蒙等的理论。
《齐物论》有云:“有自也而可,有自也而不可;有自也而然,有自也而不然。恶乎可?可于可。恶乎不酝不可?不可于不可。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6]而《天下》篇正曰彭蒙、田骈、慎到的理论是“知万物皆有所可,有所不可。”二者如出一辙。
《齐物论》有云:“道恶乎而不存?”“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诡谲怪,道通为一。”“道未始有封”等,强调“道”是无始无终,存在于一切事物,但又超于一切物之外的实体,因此,它不能分辨,一有分辨、是非,道就出现亏损:“是非之彰,道之所以亏者”;“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辩也者,有不辩也……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谦,大勇不忮。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仁常而不成,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而《天下》篇说彭蒙等的理论是:“大道能包之而不能辨之。”正是对以上观点的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