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君陆梭山先生之行与思 --兼及朱陆之辩

时间:2021-03-08 13:34:59 哲学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

隐君陆梭山先生之行与思 --兼及朱陆之辩

  提要:本文主要根据有关史料,探讨梭山先生(生于宋高宗建元戌申年,卒于宋宁宗嘉泰己丑年,即公元1128-1205年)的所思与所行,认为梭山先生在行为上特立独行,是一个儒者中的"隐者";在学术上,梭山在陆学的发展史上具有"启之"的重大贡献,尤其是在"朱陆之辩"的问题上,不是象山而是梭山先生首先提出了"太极"与"无极"、"乾坤"与"父母"的关系问题,这在中国学术史上是有重大意义的;同时,梭山先生又是一个特别关心生民百姓日用庸常的思想家,其学"以切于日用者为要",在中国思想史上应具有较高的地位。

关键词:梭山先生隐君朱陆之辩平民思想家

南宋时期,江西这块土地,堪称人杰地灵。仅在金溪,就同时诞生了名闻全国的"三陆"--陆九韶(字子美,号梭山)、陆九龄(字子寿,号复斋)和陆九渊(字子静,号象山)。九渊是中国学术史上之心学的创立者,故而声名远扬;九韶、九龄虽然在当时亦名重全国,但却一者似乎于思想史上无多少独创性,二者俩人所留存于世的诗文亦不丰,故而几被淹没尽净。本文主要根据有关史料,探讨梭山先生(生于宋高宗建元戌申年,卒于宋宁宗嘉泰己丑年,即公元1128-1205年)的所思与所行,认为梭山先生是一个儒者中的"隐者",但在陆学(陆门之学)(注2)的发展史上具有开创之功,同时,梭山先生又是一个特别关心生民百姓日用庸常的思想家,其学"以切于日用者为要",在中国学术史上应有较高的地位。



《宋史·列传·儒林四》卷四百三十四(元脱脱等撰,第37册,中华书局版)有"金溪三陆"的传,内称九韶先生:

其学渊粹,隐居山中,昼之言行,夜必书之,其家累世义居,一人最为家长,一家之事听命焉。岁迁子弟分任家事,凡田畴、租税、内出、庖灶宾客之事,各有主者。九韶以训戒之辞为韵语,晨兴,家长率众子弟谒先祠毕,击鼓咏其辞,使列听之。子弟有过,家长会众子弟责而训之;不改,则挞之;终不改,度不可容,则言之官府,屏之远方焉。九韶所著《梭山文集》、《家制》、《州郡图》。

可见,梭山先生的学问既渊博又精深,而且喜欢写日记。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是一个大家庭的主心骨之一,而其著作也多是关于如何治家的学问。梭山先生不仅在理论上探讨治家治族的问题,而且真真切切地践履之。当时的陆氏大家族,十世没有分家,四代同堂,约有三百人吃饭不分灶。淳祜二年,理宗赵昀下诏旌表"金溪陆氏义门":"皇帝制曰:江西金溪青田陆氏,代有名儒,载诸典籍。聚食逾千指,合灶二百年。一门翕然,十世仁让。惟尔睦族之道,副朕理国之怀。宣特褒异,敕旌尔门,光于闾里,以励风化。钦哉。"在古代中国,对一个家族而言,受到皇帝的旌表,也许是最大的荣耀了。可问题是,陆氏大家族为何能保持十世不分家,还能数百人同灶吃饭呢?个中之因当然很多,但与梭山先生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因为,"九韶以训戒之辞为韵语。"每天早晨,一家之长必率子弟谒先祖祠,并击鼓诵其词,歌云:"听听听听听听听,劳我以生天理定。若还惰懒必饥寒,莫到饥寒方怨命。虚空自有神明听。听听听听听听听,衣食生身天付定。酒肉贪多折人寿,经营太甚违天命。定定定定定定定。听听听听听听听,好将孝悌酬身命。更将勤俭答天心,莫把妄思损真性。定定定定定定定,早猛省!"最后,还有一人单独唱到:"凡闻声,须有省。照自身,察前境。若方驰鹜速回光,悟得昨非由一顷。昔人五观一时领。"(注3)敬畏天命,遵循天理,勤奋劳作,俭朴持家,何人不说这是修身齐家之至宝呢?每天如此之歌,如此之诵,陆家人将这些平凡的过日子的道理入耳入脑入心了,由此培育出了名满天下之"金溪陆氏义门"。
梭山先生就是这样孜孜为学、孜孜为教、孜孜劳作、孜孜践履的。其次,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隐居在山中,完全断绝于对科举仕途的追求。修于同治年间的《金溪县志》也称九韶先生:

性宽和凝重,读书必优游讽咏,学问渊粹。
尝曰:学之要孝弟之外无余道。又曰:义利易见,惟义中之利隐而难明。与朱熹相敬爱。

梭山先生又曾改善"社仓"之法,使乡民受惠甚多,"人甚德之"。他在前山筑室隐居,与兄弟讲学其中。因山形如梭,故自号梭山老圃。先生潜心于学,著下了《梭山集》,包括《解经新说》、《日记类编》、《州郡图》、《家制》、《终礼》。(《金溪县志》卷32《书目》)惜乎《梭山集》大部分皆散佚不存。
《宋史·艺文志》中的《象山学谱》云:梭山的著作"日记中有居家正本及制用各二篇,尤为希圣希贤之本。"值得庆幸的是,《居家正本》上下篇,以及《居家制用》上下篇,共四篇文字保留在《宋元学案》卷五十七的《梭山复斋学案》(清黄宗羲原著,全祖望补修,陈全生等点校,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862页,下引该书,均只注页码)里,并被收入在印于宣统庚戌年江左书林校印的《陆象山先生全集》中,这也许是今人得以一窥梭山之学的唯一完整的文本了。
梭山先生还有一个惊世骇俗之举,那就是隐而不考不仕。《宋元学案》记载:"诏举遗逸,诸司以先生应,不赴。"(1863页)在古代中国,自唐开科取士以来,其意本为让天下的知识分子皆有一个公平竞争入仕的机会,也为国家选拔一流的人才;但制度化运作之后,尤其渗透了官场的腐败之风后,科举考试在中国便迅速地成为知识分子某种人生与事业的陷阱,化为无数落榜士子的伤心之所。此时,中国的知识分子便陷入一个二难之境:不去参加科举考试,则无法一展平生所学,去治国平天下,而且也无法光宗耀祖,实现人生的价值;若参加科举考试,则必饱受"场屋之累",埋首"程文",皓首穷经,不仅难以提升自我之道德境界,还常常落得个形销骨瘦,老死林下。
即便如象山先生,气象如此宏阔,志向如此高远,且醉心于心学体系的创立,却仍然不免多次赴考,并曾中过举,可却因父丧而失去赴京城参考的机会;27岁时再考,却落榜了。其间他修书给好友童伯虞,云:孟子曾倡言修"人爵"(富贵利达)者,应先修"天爵"(道德仁义);而后世之人只求"人爵",忘记了求"天爵"。所以,自己决不可以"舍此而从事于彼",不能"养一指而失其肩背。"(《与童伯虞》,《陆九渊集》卷三,中华书局1980年版)话虽这么说,可实际上,在陆氏六兄弟中,九思、九皋、九龄、九渊四人皆进士及第,入仕为官,在当时,可谓一门荣耀,名震乡里。但陆门早有家训,告诫子孙,读书之人虽然都应参加科考,可没有搏取功名者并非耻辱;若不识礼义不尊仁义,才是最大的耻辱。陆氏兄弟一般都能遵循祖训;但要说无意科考功名,只修自我仁义道德之最好者,当只能数陆梭山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