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化”及其命意解读

时间:2020-10-27 13:29:01 语言文学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

“陌生化”及其命意解读

“陌生化”及其命意解读
第一节  俄国形式主义的“陌生化”理论
“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意为“使之陌生”。陌生与熟悉相对,陌生化是指将熟悉的事物加以陌生处理,使之以异于前在的面孔显现于我们面前。在西方文艺美学史上,“陌生化”由俄国形式主义者什克洛夫斯基(Shklovesky)所提出。它是俄国形式主义的核心概念之一,也是形式主义者最关心的问题。在其看来,“文学语言不仅制造陌生感,而且它本身也是陌生的”。[2][P62]
形式主义者主张文学的自足性,视“文学性”为文学艺术的“主人公”,视“陌生化”为文学生命之所在。他们对传统诗学的语言转向,对传统形而上学的颠覆,对创作中技巧与手法的狂热推崇并不是没有依据的。20世纪初,索绪尔创立的结构语言学实现了语言学的内转向。传统语言学重点研究人类语言的历时性演变和发展,主要目的在于揭示不同语言的差异性及其形成差异性的心理和社会根源。索绪尔认为,这种研究视角和方法没有抓住语言的本质,无助于揭示语言学的独特对象和内在规律,因此,应致力于创立一门属于语言学的独立学科。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他声明:“语言学唯一而真正的对象,是就语言并为语言而研究的语言。”[3][P68]为此他提出了人类言语活动的四个区分:言语与语言、所指与能指、历时与共时、聚合关系与组合关系。认为现代语言学是一种共时语言学,研究的是“同一集体意识感觉到的各项同时存在并构成系统的要素间的逻辑关系和心理关系”。[4][P70]语言学的研究对象由言语转向语言,研究方法由历时转向共时,从而实现了现代语言学由外部研究转向内部研究的革命性转型。这种内转不仅给现代语言学带来了划时代的转变,而且也为俄国形式主义提供了坚实的方法论基础。
与语言学的转向相吻合,文艺学研究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也呈现向内转的趋势。“艺术的定义是现代西方美学的一个核心问题”,[5][P248]不同的哲学家、美学家、文艺学家对艺术难题的求解尽管迥异,但都立足于“回到康德早先提出的审美无功利性的结论上去,这可以说是整个现代主义艺术的一个基本的文化逻辑”。[6][P255]如克罗齐通过对“艺术不是物理的事实,艺术不是功利活动,艺术不是道德,艺术不是概念或逻辑活动”[7][P249-251]的阐释,提出“艺术即直觉、即表现”。尽管此命题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缺陷,但在20世纪初,这个经典性的命题对于确立“艺术的自律本性”,[8][P254]开启文艺学研究方向内转的大门,无疑是一个划时代的宣言。而俄国形式主义也正是敏锐地捕捉到新时代的气息,率先冲击传统文论的樊篱,从理论到实践实现了文艺学研究方向的内转。对此,A.杰姆逊曾进行过深入论述:“俄国形式主义很早就系统地探索了,怎样才能够使文学研究有独立的立足点,使其成为一种自成体系的、独特的学科。……形式主义者必会赞同艾略特(T.S.Eliot)的意见:‘把对诗人的兴趣移向诗作本身’……形式主义的理论严厉地并全面地排除一切非文学性的东西。”[9][P21-22]
为建立一门能独立自主的文学学科,彻底实现研究方法的内转,俄国形式主义对当时俄国文坛的其它文艺学派展开了猛烈批判。在俄国形式主义兴起之前,宗教哲学派文学和传统学院派文学在俄国文坛上一度占据主流地位。宗教哲学派文学的代表是象征主义文学。在象征派眼中,诗歌语言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是一种“不可言说性的神秘代码”,“在它的音响中,回荡着来自本真及隐秘源泉的伦音”,是“表达内外体验的象形文字”。[10][P38-39]象征主义凭借其神秘的艺术创作论,将艺术内容与形式、声音与意义统一了起来,这就不可避免地使他们的创作论蒙上了一层形而上学的神秘色彩,使诗语所展现出的意义成为一种虚无缥渺的主观命意。当宗教哲学派在形而上学的迷雾与泥潭中翻着跟头时,学院派文学在俄国文坛上也异常活跃。他们主张应从文学的外在事实来研究文学,主张对文学进行实证性的考据。如历史诗学派认为,文学史有其自身的历史发展轨迹和规律,文学演变的动力,只能是来自于文学以外的社会生活。历史学派对社会生活作用的重视不乏科学性,但他们过分强调文学外在因素的决定作用,不免有机械决定论的缺陷。
形式主义者不满宗教哲学派文学的“彼岸性”与学院派文学的“他性”,认为文艺学之所以长期沦为其它学科的附属和侍女的地位,原因就在于没有自己明确的对象和研究范畴。文艺自身的规律特点,在传统文艺学中,实际上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基于这一现状,他们将“文学性”置入前景,且在对文学自身的研究中,将诗语的“陌生化”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形式主义者所主张的“陌生化”是伴随着 “文学性”(Literariness)而提出的。何谓“文学性”?雅可布森(Jakobson)在论文学科学的对象时说:“文学科学的对象不是文学,而是‘文学性’,即那个使一部作品成为文学作品的东西”,[11][P24]也就是说,文学研究的对象是文学本身的特性,是文学与一切非文学比较所具有的差异性,是文学之所以为文学的那种东西。所以,“诗对它所陈述的对象是毫不关心的。”[12][P102]因此,“指责诗人犯有思想罪”,“控告普希金犯有杀害连斯基的罪行,都只能是奇谈怪论。”[13][P102]
在形式主义者看来,文学性只能在纯粹的文学世界中去寻找,其立足点不是对形象思维的运用,也不受艺术家创作激情的支配,而在于文学作品的技巧的运用和选择,即对文学作品的结构的处理。他们认为,“艺术是自主的:一项永恒的,自我决定的,持续不断的文学活动,它确保的只是在自身范围内,根据自身标准检验自身。”[14][P3]这样,文学就成了一种超然独立的自足体,一种与世界万物相分离的自在之物。对于这一点,什克洛夫斯基说得很明白:
我的文学理论是研究文学的内部规律。如果用工厂的情况作比喻,那么,我感兴趣的不是世界棉纱市场的行情,不是托拉斯的政策,而只是棉纱的支数及其纺织方法。”[15][P6]
可见,文学的本质特性只在作品本身,而不在其它地方。如何才能让读者强烈地感受到文学的“文学性”?形式主义者推出了“陌生化”。认为文学的文学性是通过陌生化表现出来的,是艺术形式的陌生化使文学的文学性获得了实践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