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个体与公共之间追寻

内容摘要:乔治·奥威尔的小说《上来透口气》是作者前、后期创作的过渡。小说围绕着日常与例外、胖子与瘦子、现在与过去、名字与自我这四对关系来组织情节,巧妙展现了个体与公共世界间的冲突,表达了主人公保灵寻找独立的主体性,以及这一追寻破灭的悲怆心情。这部小说既脱离了奥威尔早期创作只注重刻画孤独个体的沉闷,又没有后期作品偏重呈现公共世界的残酷,忽视个体丰富性的政论风格,因而是奥威尔小说艺术的成熟之作。 
  关键词:乔治·奥威尔 《上来透口气》 个体 公共 
   
  奥威尔(George Orwell)的创作分为30年代和40年代两个时期,《上来透口气》(ComingUp For Air)写于1938年,发表于1939年,是作者前后期创作的过渡。欧文·豪(IrvingHowe)十分推崇奥威尔的《动物农场》(Animal Farm)和《1984》(Nineteen Eighty-Four),对这部作品却评价甚低,说它“无关紧要”,甚至由此认为奥威尔“不具备一位真正的小说家的创造性”(qtd.in Meyers,George Orwell:The Critical Heritage 160)。然而,细读之下不难发现,欧文·豪所言并非事实。如果说奥威尔的前期作品是表现个体的孤苦求索,艺术上过于沉闷,而后两部作品是揭露公共世界的残酷性,偏废了个体的丰富性,那么正是在这部过渡性的小说《上来透口气》里,奥威尔既注重表现个人的内在意识,又恰如其分地展现公共世界对个体的压迫。而且,小说巧妙地把个体与公共世界间的冲突编织在几组对立关系之中,表现出了奥威尔精湛的叙事才能。下文将通过分析小说中隐藏的四对关系,来探讨奥威尔是如何呈现现代世界里主体失落这一主题的。 
   
  一、日常与例外 
   
  《上来透口气》讲述了主人公乔治·保灵(George Bowling)在二战前夕返回家乡,寻找田园诗般的童年时光的经历。保灵是一位中年的、中产阶级的保险公司代表,有两个野牛般的孩子,一个爱唠叨的、没有活力的妻子。他自己则工作缠身,正在发胖变老,对婚姻不满,对异性缺乏吸引力。在奥威尔的六部小说中,保灵是唯一一位经济地位、社会地位都处于社会平均水平,走在人群中不会被他人所注意的主人公。他淹没在社会洪流中,跟公共世界是合一的。 
  然而,小说一开头就给这个不为人注意的主人公安排了一系列例外。故事开始的这一天是保灵不用工作的一天。这个例外使他摆脱了忙碌而平淡的生活,站在人流之外观看世界。在这一天,他预测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到来,也对自己的人生意义感到迷茫起来。作品中写到,保灵看着上班的平庸人流,感到自己“颇有点哲人的味道”,他认为“部分的原因是在于我没有工作要去做”(316)。他产生了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感受,出现了“梦游人”的想象:“我在想,这噪音大得能吵醒死人,但是吵不醒这群人。我感觉自己好象是在梦游人之城中惟一一个清醒的人”(316)。“梦游人”曾是希特勒用来比喻德国民众的一个意象。奥威尔则多次用它来比喻英国人民。保灵感到那些来来往往的愚蠢面孑L如“十一月的火鸡那样对于自己将要遭遇何事一无所感”(317)。而他同时意识到今天以外的其他日子里,他自己也是平庸人流中的一员,这一点令他恐慌。正是这一突现的清醒开启了保灵与公共世界的分离。 
  这一天对保灵来说构成例外的,还有他装了新假牙。保灵对此十分感慨,他说:“假牙是个里程碑。当你掉完了最后一颗牙以后,你调侃自己是个好莱坞帅哥的日子一点没错算是过到了头。我四十五岁,也长上了膘”(296)。在作品中,“假牙”这一意象反复出现,构成保灵的焦虑。甚至在设想战争来袭后的未来情景时,他也用“牙”做比喻:“一条小街那儿有个巨大的炸弹坑,整个街区的楼房都被烧空了,看起来像是一颗蛀空的牙”(317)。这一描写极为形象。战争作为世界的灾难,假牙作为个体衰朽的标志,两者恰当地联系在一起。 
  紧接着,作品交代了另一例外——保灵拥有17镑私房钱。这笔钱来自于一次根据占星术推算出来的偶然获胜的赌马,属正常生活之外的“意外之财”。而处理这笔钱的方式更是保灵人生中的例外。他说,“好象是灵机一动——非常古怪,大概代表了我这辈子的另一个里程碑——我只是悄悄地把17镑存进了银行,谁也没告诉,以前我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但是我当好丈夫和好爸爸已经15年了,我开始觉得够了”(297)。假牙是个里程碑,存私房钱是另一个里程碑——他想要寻找自己作为个体的人生价值,想拥有自己的私密生活,因此,为了摆脱“好丈夫和好爸爸”这个公共标准,他就把钱“悄悄地”存了下来。 
  正是站在人流外对人世的观看,正是由假牙带来的人生易逝的衰败感,使保灵成了一个梦中醒来的人,对自身的主体意义进行了反思,萌生了要把当年(1938年)的休假时间用于独自回老家的念头。对他而言,这也是例外。20年来他不曾回过老家,甚至不曾想起他的家乡来;而婚后10多年,保灵的假期全都奉献给了家庭。假期本身是对工作的摆脱,是把自身从工具性中解放出来。然而每回度假,他的妻子总是算计着旅馆是不是多收了他们的钱,孩子们则像吸血鬼一样折磨他。他感到自己的人生就在这样的唠叨和喧闹中失去了所有诗意和价值。因此,他所安排的返乡之旅,是对吞没主体的日常生活洪流的反抗,是追寻自身价值的尝试。 
   
  二、胖子与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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