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门弟子与五四思想革命

时间:2017-10-14 文化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

  1942年7月,罗常培在一次关于五四新文学运动的讲演中曾概括说:“简单说来,他们的中心理论只有两个:一个是要建立一种‘活的文学’,一个是要建立一种‘人的文学’。前一个理论是文学工具的革新,后一个理论是文学内容的革新。中国新文学运动的一切理论,可以包括在这两个中心思想的里头。”[1]今天看来,这一观点确实十分精辟概括了五四新文学运动的两大主题。不过历史地看来,在新文学运动的初期,由于旧形式严重束缚了新思想的表达,不首先打破它,思想革命便无法开展,因此当时的新文学运动首先是从文学革命开始的,新文化派的主要精力也集中于宣传白话文运动。关于这一点,胡适曾经解释说:“在那个时期,我们还没有法子谈到新文学应该有怎样的内容。”[2]但随着运动的深入,如果仍停留在改变形式的阶段,而不突出思想内容的根本转变,那必将最终影响运动的发展方向。有鉴于此,章门弟子率先将奋斗目标转向了伦理道德领域,由是在中国近代史上发起了一场振聋发聩的思想革命。

  一 从文学革命到思想革命

  在章门弟子中,较早地意识到思想革命重要性的是鲁迅。他认为:“单是文学革新是不够的,能用古文做,也能用白话做。”[3]而他之所以被钱玄同说服,答应为《新青年》撰稿,实际上也是出于思想革命的目的。周作人即一再阐释:“鲁迅对于文学革命即是改写白话文的问题当时无甚兴趣,可是对于思想革命却看得极重,……?xml:namespace prefix = st1 ns = "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smarttags" /钱君也是主张文学革命的,可是他的最大的志愿如他自己所说,乃是‘打倒纲伦斩毒蛇’,这与鲁迅的意思正是一致的,所以简单的一场话便发生了效力了”[4]他还说:“如众所周知,这篇《狂人日记》不但是篇白话文,而且是攻击吃人的礼教的第一炮,这更是鲁迅、钱玄同所关心的思想革命问题,其重要超过于文学革命了。”[5]

  而周作人同样十分关注思想革命。早在1912年,他就在《越铎日报》发表了政论《望越篇》,热情欢呼推翻了满清王朝的辛亥革命。但在这篇文章中,他同时也指出二千余年封建统治的影响根深蒂固,“其积染者深,则更除也不易。中国政教,自昔皆以愚民为事,以刑戮慑俊士,以利禄招黠民,益以儒者邪说,助长其虐。二千年来,经此淘汰,庸愚者生,佞捷者荣,神明之胄,几无孑遗。种业如斯,其何能臧,历世忧患,有由来矣。”因此,他提出:“今者千载一时,会更始之际”,国人应“洗心涤虑,以趣新生”[6]。至此,思想革命的目标已经是呼之欲出。此后,袁世凯与张勋接连上演的复辟丑剧更是强烈刺激了周作人,他晚年回顾:“经过那一次事件的刺激,和以后的种种考虑,……觉得中国很有‘思想革命’之必要,光只是‘文学革命’实在不够”[7]1919年3月,他在《新青年》发表《思想革命》一文提出:“白话在社会上的势力,日见盛大,这是很可乐观的事。但我想文学这事物本合文字与思想两者而成,表现思想的文字不良,固然足以阻碍文学的发达,若思想本质不良,徒有文字,也有什么用处呢?……这单变文字不变思想的改革,也怎能算是文学革命的完全胜利呢!……所以如白话通行,而荒谬思想不去,仍然未可乐观,……中国人如不真是‘洗心革面’的改悔,将旧有的荒谬思想弃去,无论用古文或白话文,都说不出好东西来。……所以我说,文学革命上,文字改革是第一步,思想改革是第二步,却比第一步更为重要。我们不可对于文字一方面过于乐观了,闲却了这一面的重大问题。”[8]这不啻公开揭櫫了思想革命旗帜。

  至于钱玄同,尽管这一时期主要着力于宣传白话文体,但其实他对当时思想界停滞不前的状况也十分担忧。他认识到“不但文章要改革,思想更要改革”[9],“思想革命,尤为今日当务之急!”[10]由是积极地投入到思想革命中去,“做了打破吃人的‘旧礼教’的先锋大将”[11]。

  总之,在当时新文化派中,章门弟子较早意识到思想革命的重要性,从而将奋斗目标及时地转向了伦理道德领域,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深入发展指明了前进的道路。

  二 “覆孔孟”

  1919年初,正当五四新文化运动蓬勃发展时,林纾致信蔡元培抨击新文化派“覆孔孟,铲伦常”[12]。这一方面反映了其封建卫道士立场,另一方面却也较真实揭示了新文化派当时的主要观点。在新文化运动中,章门弟子等新文化派正是以“覆孔孟,铲伦常”作为自己的首要任务和突破点,从而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思想革命的。

  历史地看来,章太炎早在清末就一再针砭康有为鼓吹孔教。1904年,他在《訄书》“订孔”篇中,便援引日本学者远藤隆吉的评论:“孔子之出于支那,实支那之祸本也,……故更八十世而无进取者,咎亡于孔氏”[13]。1906年7月,他又在东京留学生欢迎会上说:“孔子最是胆小”,“孔教最大的污点,是使人不脱富贵利禄的思想”[14]。同年9月,他更在《诸子学略说》中全面抨击了孔子:“儒家之病,在以富贵利禄为心。……其教弟子也,惟欲成就吏材,可使从政。……用儒家之道德,故艰苦卓厉者绝无,而冒没奔竞者皆是。俗谚有云:‘书中自有千钟粟。’此儒家必至之弊”。在这篇文章中,他甚至断言齐国“田常弑君,实孔子为之主谋,……便辞利口,覆邦乱家,非孔子、子贡为之倡耶?”[15]

  今天看来,章太炎这些“订孔”乃至“诋孔”的文章无不大胆犀利,屡屡发前人所未发,由是在中国近代思想界引发了一场“诋孔”风潮,“孔子遂大失其价值,一时群言多攻孔子矣”[16]。傅斯年后来便评述:“章先生……当年破除孔子的力量,非常之大。……中国人的思想到了这个时期,已经把孔子即真理一条信条摇动了。”[17]更关键的是,章太炎这一思想还对五四新文化派的“覆孔孟”造成了深远的影响。被誉为“只手打倒孔家店的老英雄”吴虞就坦然承认:“知政治儒教当革改者,章太炎诸人也。”[18]同时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贺麟高度评价了章太炎,认为“不惟其种族革命的思想,是当时革命党主要的哲学代言人,而且可以认作‘五四’运动时期新思想的先驱”[19]。

  当然,作为亲炙者,章门弟子更是受到章太炎这一思想的直接熏陶,这集中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俗化孔子的形象。

  长久以来,孔子一直被视为一代圣贤、万世师表,拥有独尊的地位。而据周作人回忆,章太炎在《民报》社讲授《说文解字》时,对孔子的态度便“显得不太雅驯”[20],这显然对章门弟子的孔子观产生了深远影响。鲁迅就讽刺孔子“活着的时候却是颇吃苦头的。跑来跑去,虽然曾经贵为鲁国的警视总监,而又立刻下野,失业了;并且为权臣所轻蔑,为野人所嘲弄,甚至于为暴民所包围,饿扁了肚子。”[21]钱玄同也说:“孔二先生的徒子徒孙虽然布满天下,可是他老人家底地位实在跟墨老爹、庄先生这班人是平等的”[22]。这种戏谑的文字无疑极大地俗化了孔子历来不可亵渎的圣人形象,打破了其独尊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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