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西方油画传入中国研究浅析

时间:2017-09-12 美术学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

  我国现在所谓的油画是从欧洲传入中国的画种。著名油画家艾中信先生说:“中国是油画大国”,此话恰如其分。在油画艺术成为中国现代美术的一大品类,取得与中国民族绘画分庭抗礼的今天,追踪和研究西方油画传入中国的历程既是中国美术史不可回避和必需解决的一个重大学术课题,也是一个关系到中国油画能否自成专门史的大问题。

  近20年来有关油画传入中国的著述不少,可有关研究的成果不令人满意,且桀谬不断。例如,由中国现代美术全集编辑委员会编辑、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出版的《中国现代美术全集·油画》第一卷(图18),不仅把香港艺术馆收藏的水粉画《广州商馆区一角》误作油画,而且作品年代错标为1807年;那时西方远洋机动明轮还未问世,广州商馆区水面怎么会破天荒出现美国的蒸汽机轮“火花号”?

  何况在1840年战争爆发前,外国商船是不允许进入广州港水面的!更有甚者,该卷不但将英国华画家威廉·韦斯托尔(WilliamWestall)所作油画《黄埔远眺》改为佚名氏之作《御苑消夏》,而且画名与书中的作品研究文字以及作品实际所画的广州黄埔港一带风景内容自相矛盾。

  又如广西美术出版社1996年出版的《中国油画百年图史(1840—1949)》,作者把英国摄影家约翰·汤姆森(JohnThomson)1862年至1872年间游历中国时所拍摄的佚名中国油画家绘制油画情景的照片张冠李戴定名为《画室中的关乔昌》,还别出心裁地把图片摄制时间定为约1818年,比实际推前了半个多世纪;著作者连摄影术发明时间是1839年,第一架外国照相机传入中国是1846年这些历史常识竟然一无所知,对起码的历史逻辑都不屑一顾,对历史文献材料不做缜密考证分析,荒诞不经的东西当然泛滥成灾了。

  从上述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到,人们在尝试探讨清代油画研究时表现得相当粗浅。如从另一个角度去看.这一课题涉及的历史问题与疑难之多也是可想而知的,更不用说要探究明清西方油画传入中国一一中国明清两代油画的发展历程。

  我以为,西方油画是随东西方地理隔障的打破、中西经济文化交流而传入中国的。大致而言,明代是西方油画传入中国初期,油画创作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18世纪至19世纪传入中国的油画趋向多元发展,带有鲜明的政治经济特色。

  一、传教士与明代西方油画传入中国

  15世纪末西方探险家横洋跨海,希望通过海路亲近远东和它神话式的财富,导致东西方海上航线的开通和世界地理的大发现。从此,东西方文化艺术的交流通过这些海路日益密切交融起来。西方一些具有探险家同样冒险精神的耶稣会传教士积极投身天主教远征东方的扩张活动,他们在传教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把西方的科学文化传入中国,西方油画就是随传教士的文化传教活动.传入中国。

  对西方油画在中国传播具有建功立业意义的传教士有罗明坚、利玛窦和乔瓦尼。罗明坚的贡献是将西方油画携入中国内地;利玛窦的历史意义是而开辟了油画传入中国的有效途径;乔瓦尼虽未入中国内地,但他在澳门的油画创作活动和他在澳门培养的油画弟子,以及他的弟子们深入中国内地的艺术活动,对明代油画的发展所产生的深远历史影响却是难以估量的。

  现有确凿的文献记载表明,油画传入中国发生在明代万历年间。率先把油画带进中国的是意大利耶稣会传教士罗明坚,他于1579年(明朝万历七年)奉命来华到广东设立教堂,当他经澳门转入广东肇庆时,当地总督检查罗明坚所携的物品中“发现了一些笔致精细的彩绘圣像画”。我们知道“笔致精细”正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油画所具有的艺术表现特征。因此,这些“彩绘圣像画”应是最早传入中国的西方宗教油画。1583年,罗明坚还在肇庆建立的圣母无原罪小教堂中悬挂圣母像,供进教民众参拜,开西方油画传入中国之先河。

  继罗明坚之后,对推进油画在中国的扩大传播和转承影响起关键性作用的人物是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他倚仗自己精深的天文学、地理学、数学知识和成熟的儒学修养,发明自上而下的“文化传教”形式,在传播西方科学技术的同时,巧妙地将西方天主教油画及其铜版画复制品分送进呈给中国上层官儒和帝皇,引发了一连串西方油画转承影响效应。

  比如,他送给山东漕运总督妻子的油画有“圣母圣子和施洗约翰”;上贡自鸣钟给明神宗时,连同油画“天主像一幅,天主母像二幅”一并进呈,这些贡品勾起了中国皇帝的兴趣,他很想见识欧洲王公贵族们的服饰穿戴,利玛窦又把一幅绘有盛装的欧洲王公显贵,又绘有天使和教皇的宗教铜版画,附上简单的文字说明,进献给万历皇帝。

  其实这些帮助理解画面内容含义的解说词,隐藏着利玛窦想借以触发中国皇帝对天主教兴趣的企图,而结果是“由于细节十分精美”,得到中国皇帝对西方绘画的兴趣,诏令宫廷画师在利玛窦的指导下用色彩放大复制了这幅画。至于是用什么色彩复制,是油画色彩还是别的色彩,现已无从考证,但利玛窦创造的“文化传教”方法,借助西方科技和油画这些文化媒体,确实达到了触发中国皇帝对西方文化的好奇,诱发了明代万历皇帝对西方绘画的艺术赞助,进而导致西方油画艺术的转承影响和天主教在中国的扩大传播。

  1605年,程大约持南京总督的介绍信从安徽来到北京拜会利玛窦,征求天主教铜版画,利玛窦提供了四幅,程大约把它们刊印在《程氏墨苑》第六卷之中。可想而知,假如利玛窦没有进献西方宗教油画给中国皇帝,就不可能引起中国皇帝对西方绘画的兴趣和赞助,更不可能产生这种上行下效形式的商业出版;而中国艺术传媒对天主教艺术传媒的接受容纳,并予以刊行传播,无疑对天主教在中国内地扎根起着深远的历史影响,诚如陈援庵先生在1927年景印本墨苑卷末所附跋文中评述:“墨苑分天地人物儒释道合为一集,而以天主教殿其后也。时利玛窦至京师不过五六年,其得社会之信仰可想也。”

  利玛窦发明的这种“文化传教”策略,于有意无意之中对扩大天主教在中国的传播和西方油画在中国的转承影响起一箭双雕作用,难怪明代来华的传教士金尼阁、毕方济等人“皆言及用西洋画及西洋雕版画以为在中国传教之辅助而收大效之事。”传教士们言及的“西洋画”就是油画;而“雕版画”即铜版画,它以复制西方油画见长。明代西洋画在中国的转承影响,主要是通过油画之铜版画复制品。万历年间顾起元在《客座赘语》卷六“利玛窦”条中说利氏携来的天主教绘画“画以铜版为巾登,而涂五采于上,其貌如生。”

  顾氏所述的天主教彩色铜版画,当为油画复制品,它与利氏进献给明神宗的绘有欧洲王公贵族和天使教皇的铜版画同为一辙。至西方宗教油画的传播与扩大影响,我们不妨例举乔瓦尼的学生倪雅谷1604年在北京为天主教堂绘制的油画《圣路加圣母抱小耶稣像》,圣诞节时陈列在教堂供教徒朝拜时“见到此画的教徒们都欢欣异常”,更何况1605年,倪雅谷绘制的圣像画“曾风靡当地的群众。”为扩大西洋画传播,意大利传教士毕方济于1629年著成《画答》一书,从学理上介绍西方绘画。

  除利玛窦外,耶稣会士、油画家乔瓦尼的美术教育活动对油画在中国的扩大传播也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乔瓦尼1560年生于意大利诺那,17岁加入耶稣会。1582年8月7日,他和利玛窦、巴范济等八名传教士到达中国澳门,开始在澳门学习中文并传授油画。1583年,他应贾方济之邀,为澳门大三巴教堂绘制油画《救世者渗现有文献资料表明,这是西方传教士在中国绘制的第一幅油画。此后不久,乔瓦尼被派赴日本从事宗教绘画教育,先后在长崎、有马开设绘画学校,传播西方油画。

  由于那时日本天主教区属天主教澳门教省管辖,乔瓦尼在日本培养的学生中有中日两国画家,倪雅谷即是其中佼佼者,他早在1601年应利玛窦、范礼安之召到澳门,忙于为中国教区作画。1614年,日本德川家康下令禁教,乔瓦尼带着他的学生重回澳门,在圣保禄修院设立绘画学校,教授西方油画。当然,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所传授西方绘画的美术学校,意义非同凡口向,现存澳门的不少明末天主教油画,多出自乔瓦尼及其弟子们之手。明代西方油画在中国的传播发展,正因为有了这种传播机构的建立和人才培养的基础,加上利玛窦开拓的“文化传教”之路,才有可能持续。

  倪雅谷是乔瓦尼在日本天草教授西方绘画时培养的油画家,他是中日混血儿。或许他的父亲是中国人缘故,1601年,当他学有成就时,即被召回中国为传教服务,忙得不可开交。他先后为澳门的圣保禄修院绘制了《一万一千修女殉教》、《圣母玛莉亚升天》。1602年被召到北京为传教团工作,绘制了不少宗教油画;其中《圣母怀抱小耶稣像》在1604年圣诞节供信徒们朝拜时,博得称赞。利玛窦也非常赏识他的油画才能,认为在北京的画家中以他的才艺杰出。1606年,他被利玛窦派回澳门为新建的教堂作画,1610年,他又被派遣到南昌为教堂作画,绘制了油画《救世者》和圣母像。翌年,他又赶到北京为利玛窦安厝的教堂作画。

  象倪雅谷这种“南征北战”式的为文化传教服务,昭示着西方油画东渐中国的转承影响及进程的某些特征,即西方油画在耶稣会士远征东方的初期,已经在我国南方的珠江口港埠建立了稳固的传播基地,造就了中国最早的一批油画人才和向中国北方渗透的艺术力量,为尔后西方油画在中国南北政治经济重镇的兴盛,奠定了深厚的人才历史基础和社会影响。只不过那时由耶稣会画家一手培养出来的中国早期油画家,留下芳名者寥若辰星、鲜为人知罢了。除倪雅谷是乔瓦尼培养的油画家外,我们现在仅知道游文辉、石宏基和冯玛窦是乔瓦尼来到澳门之初创立的绘画学校培养出来的油画家。

  利玛窦由广东向北京进发,为何要携游文辉同行,进行这场文化传教的“南征北战”,似乎是个谜;不过,利玛窦逝世之前,游文辉为他作了一幅油画肖像,倒使我们恍然大悟:原来游文辉是一位谙熟西方宗教艺术且功力坚实的油画家,他笔下的利玛窦油画肖像,远比后来耶稣会士杜赫德《中国全志》中的利玛窦像要出色。不言而喻,游文辉是利玛窦进行文化传教的得力助手。1613年,他回到广东韶关传教与作画,1617年转到杭州继续艺术传教,1630年逝于杭州。游文辉与倪雅谷一样,他们的那种“南征北战”式的艺术传教活动,对油画在中国的扩大传播所起的深远影响是不容勿视的。

  现存澳门的二个余件明末天主教油画和一些天主教壁画,向世人展示了乔瓦尼在天主教澳门教省从事美术创作与教育活动,培养中国油画家所取得的显著成就。尽管这些作品的作者佚名,但它们均出自乔瓦尼的弟子手笔,油画技术与油画创作颇见功力。例如,冯玛窦以1597年日本丰秀吉下令处死26名天主教徒的历史事件为题材而创作的《日本长崎的殉道人》,不仅显示了画家对西方宗教油画象征对比创作方法与表现形式的精通,而且也凸现了画家对西方油画多层罩染色彩与明暗光影技巧的熟练。诸如此类技巧成熟的油画还有澳门圣母玖瑰堂收藏中国油画家之作《圣味基圣像》、《十字架上的圣方济各》和《圣奥斯丁》等等。

  种种迹象表明,明代的油画发展已出现中西绘画融合的倾向。近年来在澳门发现的《明代武将像》,画家以中国绘画线条勾勒填色技法运西方油画材料,尝试了中西绘画的交融,既有西方油画材质美感,又颇具中国画人物写意神韵。然而,这并不是中西绘画融合的一个孤倒,澳门圣母雪地殿小教堂遗存的明末天主教圣经故事人物画,也是用中国画勾线技法描绘西方宗教壁画。1637年艾儒略在福州出版的《天主降生出像经解》,用线刻的方法复制西方铜版画,虽然减弱了明暗对比,却保留了西洋画透视效果。可见,中西绘画表现形式的融合是明末西方绘画在中国转承影响的一个显著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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