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禅对柳宗元山水诗的影响刍议(5)

时间:2020-11-07 20:28:25 古代文学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

佛禅对柳宗元山水诗的影响刍议


        空寂的佛门,宁静的大自然净化着他来自世俗尘网的怀抱,但儒家强烈的入世意志又使他难以忘怀世事,于是在他的笔下,那些原本是自然存在的山水都被解读为因遭贬而屈居是州。面对钴鉧潭西的小丘,他叹息到:“噫!以兹丘之胜,致之沣、镐、户、杜,则贵游之士争买之。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连岁不能售”(《钴鉧潭西小丘记》)。来到小石城山,他又说道:“噫!吾疑造物者之有无久矣。及是,愈以为诚有。又怪其不为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故劳而无用”(《小石城山记》)。无疑,他是在通过这些秀美山水的无人赏识来证明他的自身价值和不公命运。“永州那远离京华的自然环境,山水之奇崛几乎就是他自己被弃绝不用的美才的写照”(注:陈幼石著《韩柳欧苏古文论》,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5月版第56页。)。读柳宗元的山水诗文,  我们很难分清作者是写山水,还是在写自己。可以说,它们句句是景语,字字是情语。作者在观照自然时把自己的感情移入了眼前的景物,使得山水景物无不带有抒情主人公的感情。这种物我一体的审美移情表达方式,正是受佛门物我同根的思想影响所致。
        佛性说到天台宗荆溪湛然时,在原来“众生有性”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无情有性”说。意思是不仅一切有情众生具有佛性,就连砖瓦石块这些无情之物也具有佛性,因为佛是无处不在的。禅宗主张法遍一切境,“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景德传灯录》)。而作为重巽的俗家弟子及被苏轼誉为“妙绝古今”的曹溪南岳诸碑的作者柳宗元不可能不受到这一学说的潜移默化的影响,表现在作品中就是原本无情的山水景物,都具有了人的感情。下面我们具体分析几首诗:
        《商山临路有孤松》
        孤松停翠盖,托根临广路。
        不以险自防,遂为明所误。
        幸逢仁惠意,重此藩篱护。
        犹有半心存,时将承雨露。
        这是诗人在元和十年诏回长安,再出柳州,途经商山而作。诗题中这样写道:“商山临路有孤松,往来斫以为明,好事者怜之编竹成援,遂其生植感而赋诗”。正如详注中指出的:“盖有自况之意”。诗中处处写孤松,又笔笔写诗人自己。作者写松,取其冬夏常青,岁寒不凋的本色,正是写自己怀抱理想,坚定不移的品格;而一“孤”字,更托出自己去国离乡,茕茕孑立的特定心情。前四句写自己在仕途上的遭遇:秉正而行,光明磊落,却遭到奸党小人的迫害。诗人在同期写的《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一诗中也作过同样的反思:“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把政治失败归之为自己行为的直道而行,不拘小节和才华、名气太大而遭到奸小嫉妒。两诗对照着读,更能领会诗人曲折而深刻地表现出来的愤懑之情。后四句写出诗人对同情者的感激和对统治者抱有的幻想,而这种幻想正是作者不甘沉沦,实现抱负,建功立业的渴望。再如《再上湘江》:
        好在湘江水,今朝又上来。
        不知从此去,更遣几时回。
        诗人把自己的命运和湘江流水的命运联系起来,流水的一去不复返,不正是诗人终身贬黜,难返故乡的写照吗?再看《南中荣桔柚》:
        桔柚怀贞质,受命此炎方。
        密林耀朱绿,晚岁有余芳。
        殊风限清汉,飞雪滞故乡。
        攀条何所叹,北望熊与湘。
        这首诗,表面上是写桔柚的贞质和命运,实际上仍是写诗人自己的品格和遭遇。诗的前四句就桔柚的“贞质”、“余芳”,赞美了自己的才华和品格,肯定了自己的理想抱负;后四句以“殊风”、“飞雪”暗喻奸党小人的打击和阻挠,使自己北归无望,只能北望故乡,攀条叹息。诗人把自己的生平遭遇与桔柚的品质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达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我们可以这样说,他是以佛门的物我同根的审美移情表达方式,抒发了其儒家的怀才不遇的愤懑抑郁之情。
                4.欲求解脱而不能的寂寞情怀
        在长期的贬黜生涯中,柳宗元由于对世事的系念难忘,致使佛教的精神药方难以彻底医治他心灵的痛苦,山水的宁静反而引发他寂寞的情怀。他在佛教与山水中得到了暂时的慰藉与沉迷,却很快被现实的剧痛唤醒。于是他的山水诗形成苏轼所说的:“柳仪曹诗,忧中有乐,乐中有忧”(《南涧中题》详注)的模式。用柳宗元自己的诗句来概括,就是:“升高欲自舒,弥使远念来”(《湘口馆潇湘二水所会》)。《构法华寺西亭》一诗非常清楚地展示了诗人寻求解脱而不能的心理历程。诗的开头两句点明了诗人不幸的身世及恶劣的环境,贬谪南荒的确使他心情郁闷。为了消解这种郁闷的痛苦,他“步登最高寺”,俯视人间万物,开阔的大自然真的具有神奇的疗效,此刻,他似有飘若升仙之感。他与现实社会的距离逐渐拉开,贬谪之苦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他的心理渐趋平衡,心境渐趋宁静。然而,在短暂的沉醉之后,各种“离念”却纷至沓来,久已难得的“开颜”和转瞬即逝的“赏心”,很快就被远离亲人和京城的痛苦和蛰处蛮荒的寂寞所代替。诗人排解郁闷的目的并未达到。再如《南涧中题》,诗中既有气氛的清冷凄迷,又有境界的幽静深邃。大自然的风声林影,使他“始至若有得,稍深遂忘疲”。其实,诗人这里忘却的不仅仅是身体的疲劳,更是灵魂的疲惫。他的若有所得,不正是从这静谧的大自然中悟到的禅意吗?那空谷中鸣响的禽语,那涧水中回旋的寒藻,多么合乎自然的本性。可是,他的心灵在这短暂的歇息之后,又回到令他痛苦不堪的现实社会中来,眼前的景物勾起诗人孤单寂寞的身世之感。于是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全诗意境宁静、淡远,但在这宁静淡远中却蕴聚着诗人深重的忧伤,折射着诗人贬谪后孤独寂寞的情怀。再看《中夜起望西园值月上》: